“本大仙這麽多年不回來, 你們這幫小妖精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？”一個肩掛褡褳，手捏胡須，眉清目秀的大仙大模大樣走進千秋鎮。

一群小妖精擋在那位大仙身前, 為首的那個很是神氣, 問道：“你是誰啊？”

大仙覷起雙眼，笑道：“你這麽個小花妖還沒幾年道行, 就敢在千秋鎮這麽橫行霸道？當年本大仙在這千秋鎮為所欲為的時候，你家祖宗還沒修煉成妖呢！”她右手輕揮, 一群小妖精們都消失不見。

“我還道我們這小鎮子裏面來了個大神仙！”不遠處, 木屋子的門‘咯吱’一聲被一個青年從裏面拽了開來。長發飄飄, 眉目如畫，當年的小人參精已修煉成一個面冠如玉的青年：“原來是那個坑蒙拐騙的鼠精！”

艾大米哼了一聲，頜下胡子消失不見：“你是柳姑娘收留的那個可憐的小人參精？”

青年坐到木欄桿上, 左腿彎立在上面：“一非收留，二不可憐。如果艾大仙不嫌棄，就叫我長生？”

“長生？”艾大米嗤之以鼻：“真會取名字。敢問這位人參精，當年你信誓旦旦要救柳姑娘, 現今可將她救活了？”

長生嘆了口氣，跳下欄桿，站到艾大米身前, 道：“我用了很多方法，小妖姐姐的真身不死，卻也並不能算活。”

艾大米瞪了他一眼，摘下掛在肩上的褡褳, 扔到他手裏：“給姐姐拿著，裏面可藏著姐姐吃飯的家夥。”

“姐姐你怎麽想著回千秋鎮啊？”長生還能想起當年閻君來燒千秋鎮前，艾大米滿鎮子的跑，叫鎮子裏的妖精們快逃的情景。

艾大米從袖子裏掏出一只十分精致的瓷罐，和長生一起走到柳小妖的真身前，道：“本大仙占了一卦，知道這千秋鎮已不再是一片焦土，自然應該回來。”她拔開瓷罐上的塞子，將那瓷罐微橫，就要把裏面的藥水澆到柳小妖的真身上。

“餵！”長生忙抓住艾大米的手腕：“你預備做什麽？我費了好大氣力，小妖姐姐的真身才長出新枝，冒出新芽。”

艾大米神神秘秘地湊到長生耳邊，左手撩了撩他的長發，道：“這是我從上面盜下來的天界都沒有的好東西。”說著，她右手食指朝上指了指：“我成精的地方。”

長生猶豫了一下，想著艾大米怎麽也不會去害柳小妖，松開了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。

清亮透明的神水澆到枯枝上，長生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枯木又逢春。郁郁蔥蔥的萬年柳樹，長生要揚起頭才能看到翠綠的柳葉。

艾大米的眉毛挑了挑：“這東西是不是值得我冒風險盜下來？”

長生伸手輕觸低垂下來的柳葉，道：“東西是好東西，可小妖姐姐怎麽還沒醒來？”

艾大米雙手負在身後，揚起頭瞧著那參天柳樹，道：“柳姑娘，你再不現身，這千秋鎮可就改姓艾了啊！”

柳條伸了下來，卷住艾大米的細腰，直將她吊在半空，一把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：“你一個算命的老鼠精還敢搶我的鎮子？”

長生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叉起雙臂瞧著艾大米四腳朝地的樣子，眼睛卻漸漸紅了。

“小人參精，你長這麽大了？”

長生點了點頭，吸了吸鼻子，道：“小妖姐姐，你知道多少年過去了嗎？”

柳條伸了下來，輕輕碰著長生的臉頰，空氣中回蕩著柳小妖的聲音：“小人參精，謝謝你。”

長生伸出手輕輕摸著清脆的葉子，道：“真想你啊。”

“柳姑娘你放我下來！”艾大米掙紮著：“小人參精救了你不錯，可若是沒有本大仙，你還不一定多久才能醒過來！”

幾十枝柳條一起去搔艾大米的癢，艾大米受不住了，笑著求饒。鬧了好一陣子，艾大米終於被柳小妖放回到地上，她扯住一根柳條，問道：“你還不現身？我再為你占上一卦？”

“這麽多年了，你還在幹那個騙人的營生麽？”

艾大米從長生手裏拿起褡褳，從裏面掏出了掛簽，愛惜地摸著竹筒：“我真的會蔔卦！不過也很多年沒蔔過了。艾大仙的卦攤重新開張，第一卦送給柳姑娘？”

沈默了許久，柳小妖的聲音又回蕩在空氣中：“謝謝你，艾大仙！”

綠色的身影從參天柳樹中飛了出來，柳小妖含笑站在艾大米和長生身前，道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
長生瞧著柳小妖的眼睛，突然說道：“我都長這麽大了，你是不是不能再收留我了？”

柳小妖摸了摸長生的後腦勺，道：“原來的毀了，新的是你蓋的，我是不是該求你收留？”

“這是小妖姐姐的地方啊！”長生還像當年一樣，扯住柳小妖的袖子，道：“小人參精想永永遠遠生活在千秋鎮，求姐姐收留。”

千秋鎮不再是柳小妖記憶中的樣子，多了些已經修煉成精的花花草草，可他們仿佛都認識柳小妖，全尊稱她一聲柳姑娘。

千秋鎮鎮口建了一家酒館，高高掛著的燈籠上寫著個大大的‘秋’字。

柳小妖皺起眉頭，問道：“那酒館是哪個小妖精開的？”

長生眼珠兒一轉，道：“自然是個姓秋的小妖精。”

“我這鎮子裏竟有妖精膽敢姓秋麽？”柳小妖遠遠瞧著那小酒館，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。最裏面依山的一塊空地上，柳小妖變了一間屋子出來，簡簡單單的一間小木屋。

艾大米透過窗子看進屋裏，撇了撇嘴，道：“也未免太過幹凈。幹凈的只剩一張床，一張桌子，一張凳子了。”她右手打了個響指，一間石砌的屋子出現在小木屋隔壁：“不知道艾大米可有做柳姑娘鄰居的榮幸？”

“你不是喜歡住在鎮子中央，方便那些小妖精們找你蔔卦麽？”

“我收山了。”艾大米打了個哈欠：“趕了太久的路，累了。你們姐弟先聊，我要修養一陣子。”

長生扯了扯柳小妖的衣袖，推著她一起走進木屋。

“你是有什麽秘密說話要說給我聽？”

長生道：“那間酒館是秋夜白的住處。日前地府有事，他才不得已回去。想來，晚些時候必會再回鎮子上來。”

柳小妖咬了咬口唇，沒說什麽。

長生又道：“他一直在等姐姐醒來。當年若非他引忘川深處寒氣護住姐姐心肺，恐怕……”

“我都知道。”柳小妖慢慢坐到床榻上，道：“可是我累了。你能不能幫我將他趕出千秋鎮？”

“千秋鎮之所以能成為今日的樣子，全賴我將東華山頂的土和西海深處的寒冰送了過來。那些花妖、草妖聽的可是我的號令。怎麽柳姑娘剛剛醒來，就要篡班奪權了？”秋夜白出現在柳小妖眼前，青絲中夾雜著銀發，半張臉依舊被銀白色面具擋住。

柳小妖瞧著秋夜白，眼睛裏漸漸有了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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